“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目送》
人们常说,有家的地方就有温暖,有家的地方就是一个安稳的世界。家是什么?那不仅是一个有邮递区号,有门牌号,邮差能找到的地方,而是寄存了一段时光,更是搁置了一份情感的港湾。是一桌等待的好菜,是一席铺好的被窝,是一盏长明的夜灯,是任何一个有爸爸妈妈的地方。
这世上最幸福的事,不就是你爱的人,在你能看到、触得到的那里好好地存在着吗?
然而,流年更替,总会带走一些人。在照顾生病父亲期间,龙应台,这个细心、孝顺的女子,在生活上不仅学会了挑选适合老人穿的棉衣棉裤,想到了用念诗来鼓励父亲走路的方法,更是用笔记录下与父亲相处的点点滴滴,整页的文字对父亲的爱和思念呼之欲出。虽然父亲还是离去了,母亲似乎也老得更快了,记忆衰退,甚至连自己的女儿也不认识了。龙应台便一遍遍温柔地重复:“我是你的女儿小晶啊!”偶尔母亲精神状态不错,龙应台便牵着她的手,肩并肩重走那些曾承载她们记忆的大街小巷,给她化上美美的妆,花上一个下午的时间陪她听老歌,给她拍照。这样的时光,过得很慢,却被一种叫“爱”的情感胀满。
“小晶!”她唤着她的名字,时间变得太快,记忆褪色,她一遍遍温柔地唤着女儿的名字,每一个名字都是父母送的第一份礼物呢!
我曾问过母亲,为什么想到给我取名“燕”,母亲一脸幸福的回答:“因为,生你的时候,连屋檐的雏燕也很热闹啊。”原来,我的名字里包含了“泥融飞燕子”的春意融融,包含了自然精灵的祝福,包含了他们满满的爱。
年轻的孩子自顾自地茁壮成长,曾年轻的父母却在渐渐衰老。你往前跑得越快,他们的身影就越渺小,不是杞人忧天,也许,某一天,倏然转身,他们已不在原地。更可惜的是,并非所有的父母都像龙应台的父母那样伟大,培育出了五个各有成就的儿女,大多数的他们默默无闻,平淡无奇,似乎找不到任何故事来记述他们。
求学的路越来越长,从学校到家的距离也越来越远,归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自是思念他们的。想到曾经临近高考,周末一回到家,瘫在床上,卸下所有的包袱,母亲便试探性地坐在我的床边,絮叨的内容不再是左邻右舍的事,而是“985工程”,“211工程”,哪些专业冷门、热门,怎样增强记忆,甚至关于做题的方法,我自是不耐烦这样的说教,极力排斥她所讲的“鸡毛蒜皮”,然而,我不知一个曾经总是抱怨看书报就头痛,视力也不行的她怎样一步一步了解这么多知识,我更不知只有小学学历的她要将这么多信息整合得花掉她多少闲暇时光!为了跟上我的步伐,甚至让我走得更稳更快更远,她从未放松过。在我的怂恿下,她开始学习使用电脑,怯懦地盯着显示屏,摁着鼠标,拽着光标,却点不准图标,我责备她的笨拙,无可奈何地握着她的手指引她进行操作,触到她粗糙、松弛、还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背时,莫名哽住了喉。这双握了半辈子锄头的手,是如何褪掉它的芳华来换取我的衣食无忧,而这双手还能温暖我多久?我竟有些害怕,害怕将来某一天我累了,再没有催归的电话,再没有煲了一下午的热汤,没有晾了一个艳阳天的棉絮,没有不断被脚步跺亮的楼间灯,灰尘布满了茶几,墙壁长了潮,他们,薄成了相片……
就像燕子从羽毛未丰到自由飞翔一样,当看着你从蹒跚学步,摇摇晃晃的背影,到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背影,并且你匆忙的背影示意:不必追。他们还在原地,手捧着没人要的爱,牵挂着你,似是你肚上的脐带从未隐却,似是你永远是那个冒失调皮的小鬼,似是你的乳名从未长大,似是你爱吃的饺子永远不会变味,他们近乎本能地对你好,关爱你。
央视曾播过这样一则公益广告,痴呆的父亲将回家探望的儿子拒之门外,但却记着把饺子塞进衣兜,儿子尴尬地责问:“爸,你干嘛?”他却喃喃道:“我要带回去给我儿子!”这一幕,揪住的不仅是儿子的心,更扎进了每一个观众的心,父亲忘却了儿子的面貌,忘却了生活变迁,却独独记得儿子最爱的饺子。然而,作为子女的我们,又将父母的事放了多少在心里?
我只知道,我的父母出生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我不知道,在那个饥馑的年代,家徒四壁的孩子如何漫山遍野拾柴割草、喂猪养牛。我不知道,当年作为生活在缺衣少食的乡村的普通人家的孩子,我的父母是否经受了生活的磨砺,更有望女成凤的希冀。我不知道,如我现时正求学的年纪便嫁为人妻的她,如何从无忧无虑的小姑娘熬成了媳妇,变成了披星戴月,日夜操劳的母亲。我不知道,看着我的每一步成长,他们是否感到过欣慰。
我在心里祈祷着,时间不要催促他们,让我有更多的时间弥补从前的粗心大意。
我该庆幸,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能拥有他们,这一辈子很长,带着和他们相似的面容,带着他们给我的名字,带着他们对我的殷切期盼,勇敢地走下去。
“人生本来就是旅程。夫妻、父子、父女一场,情再深,义再厚,也是电光火石,青草叶上一点露水,只是,在我们心中,有万分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