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有雨。
雾霭沉沉，笼罩着杜甫笔下的锦官城。
我久久凝视着电子显示器上的发车时间，刺眼的灯光看得我有些眩晕，但还是眯着眼盯着。
车上人来人往，行李箱的滚轮发出闷闷的声响，混合着嘈杂的人声和提醒列车发车的机械AI音，间或传来几句婴孩的哭喊。
这一切都和我无关。
终于，红色的电子幕变绿，这是属于我的一趟列车。
白色的巨兽缓缓进站，张牙舞爪地等待着远行的旅人。
巨兽的肚子里倒是很平稳。我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物渐渐连成一片，形成模糊的噪点。
一小时，两小时，渐次逼近那片巍峨的、终年青翠的山——也是我的目的地青城山。
依旧还是在下雨，雨丝斜斜地插入茂密的树，把叶子濯洗得更加翠绿。我的衣服依旧渐渐被雨濡湿，皮肤透过棉质的布料感受到了来自十一月的寒气。
但我不在意。
拾级而上，台阶已经被一批又一批的游人踩得如此光滑，早已看不出是否曾经爬满青苔，是否有小生物在这里安家。
不过倒是安静了许多。
我沉默地爬着，雾气弥漫着整座山。
高大的树伫立在这里，密密的枝干上长满了叶子，将灰白的天空占满。它们看着行人在它们脚下驻足，或休息，或谈笑，沉默地做好一棵树。
我抚摸着粗糙的树皮，这一刻心灵相通，我们都听到了彼此心中传来的一声沉沉的叹息。
我仿佛在重重迷雾中看到了一座座高楼是如何拔地而起，高声尖叫的汽车在厚重的柏油路上川流不息。黑黢黢的汽车尾气混合着工地上纷纷扬扬的尘土，从低头刷手机的人中间飞过，从灰黄的行道树之间飞过，渐渐变高，飞到了高楼顶上，白云被染上成了土黄色。
这里是终日喧嚣的城市中的一片净土。
松鼠灵活地在树枝间穿来穿去，偶尔停下来盯着向山顶挪动的人，发出吱吱的声音。它们在讨论什么呢？我好像知道，但又好像不知道。
半山腰有个小湖，绿色的湖水倒映着绿色的树，一眼望不到底。有摆渡船忙碌地在湖面穿梭，形成破碎的水纹。
我选择走湖边的栈道。湿润的木头呈现出时间的痕迹，又黑又重，但是踩上去还是会传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一下又一下。
穿过这片湖，阶梯变得愈发陡峭。我的呼吸声渐渐变重，不过脚步却没停。时间在这一刻已经失去了意义，山不是山，水也不再是水，我一脚踏进了虚空，看到了来自遥远时空中的李白泼墨挥毫，洋洋洒洒写下《蜀道难》，长发沾上了墨汁，在宣纸上留下了穿越时空的喟叹。
我呼出一口浊气，眼睛透过虚空看到了一座亭子。袅袅的青烟缓缓而上，与天相接。它耸立在巍峨的山顶，像树一样，沉默地看着我。
我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