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花之梦

作者:李惠美来源:人文学院 发布时间:2019-05-28浏览次数:681

    那日,夜色微凉。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大概是近来过于想念浣花溪畔,那是一个关于浣花溪的梦。

    我在浣花溪畔缓步轻踱,片片粉瓣飘零,落入水中,随流而去。不远处有位两鬓斑白的男子于溪畔拾起一片。于是我听见了那来自遥远唐朝的吟咏,“稠花乱蕊畏江滨,行步欹危实怕春。诗酒尚堪驱使在,未须料理白头人。”他的眉间微皱,眼底含着哀愁的光泽。我知道,他是杜甫。

    茅屋、小溪、竹林,阁楼、小桥、卵石,这是那时的场景写照。我见了杜甫春来独步,夏夜乘凉,秋时伤悲,冬日看雪。可于这寒来暑往间,他总是轻皱眉头,似乎要聚成一座山丘。那些哀与伤是不能随着时光流逝而被抚平,相反,只会更深更重。

    世人都妄图从这位著名诗人的诗歌里透析他的所有,可“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杜甫的愁与乐只有他自己明了。

    画面突转,已不见杜甫了,只见一位妙龄姑娘在溪边浣洗一件又腥又臭的袈裟。稚嫩的脸上有汗珠滑落。忽地,水面浮起了朵朵清莲。我记得她,她是任氏,是成都的一位巾帼英雄。

    后来,成人后的她被镇蜀的西川节度使崔宁纳妾。本该有一段平静的人生,却注定被记入一段不平凡的历史。

    大历三年,崔宁奉召入朝,仅留其弟崔宽守城。奈何泸州刺史杨子琳趁机进犯,气焰大盛。危急之时,崔氏取出万贯家财,一夜之间招募勇士千人,“设部队将校”,毅然披挂上阵。我见她冲锋陷阵,意气风发。最终她震慑敌军,保卫住了成都。我不敢想,一位柔弱的女子,她的骨子里有着多少的不畏与豪情,去面对鲜血淋漓的战场。

    护都有功的她被朝廷封为“冀国夫人”。她明媚地笑了,万花倾城尽失色,唯见巾帼护都情。

    后任氏又以杜甫故居为别宅,又有“舍宅为寺”的善举,后人在浣花溪畔设“浣花祠”以纪念任氏。

    时间飞快流走,她柔情的一颦一笑,她坚毅的“手自麾兵”,那些画面就如同急速奔走的马车,让我油然生出敬仰之情。我愿出生于那时,与她做闺中密友,晨起畅谈温茶,晚来溪畔观花。

    “采芙蓉之皮作纸,再入芙蓉汁,可真别有雅致。”有位女子又在做什么?我忍不住凑了上去,忽然芙蓉清香入鼻。她莞尔,道:“此乃芙蓉笺,专书芙蓉事。我名薛涛。”

    是那位曾居成都的女诗人薛涛吗?世人都知,她制成的芙蓉笺因浣花溪水清澈透滑而尤为光洁可爱,更有阵阵芙蓉香萦绕,是文人雅士的心头所爱。

    眼前朦朦胧胧,我想要抓住什么却怎么也抓不住。

    我醒了,泪已浸透了枕。我的内心深处似乎有一股力量要迸发,催使我前往浣花溪。

    抵达浣花溪时,眼前之景与梦境重叠。眼中又有滚烫的泪水要夺眶而出。虽已过数百年,人事皆已大变,但溪畔仍旧还有人在吟诵,还有人在拾花,还有人在提笔而书。

    我在浣花溪的梦里沉睡,轻呓着古往今来的旧事。